星谷游乐园位于西郊，距离市区有一段距离。但位置偏僻也不影响它的人气，每逢周末，园内总是人山人海，热闹纷呈。

乔春野和周楚楠排在入园检票的队伍里，身穿玩偶套装的工作人员路过身边，给乔春野递上一只鲜艳的气球。后者受宠若惊，想和吉祥物一起照相，奈何队伍里人头攒动，她始终找不到合适的自拍角度。

周楚楠摇了摇自己的手机：“要我帮你拍么？”

“好啊。”

“你们贴近一点，对对，腰再弯一点。”

乔春野把脸贴在吉祥物圆滚滚的脑袋上，一只手拿气球，另一只手比树杈，笑得一脸灿烂。

待到工作人员离开后，周楚楠把照片举给对方：“看看怎么样？”

“我笑得好傻哦。”乔春野涨红了脸。

“哪里，明明很可爱嘛，我发给你。”

“好。”乔春野点点头，随着队伍穿过检票口，眼睛仍旧不安分地转来转去，东张西望。

“刚进大门你就这么兴奋，第一次来么？”

“不是不是，”她急忙摆手，“小时候来过一次，不过是好几年前了，我上小学的时候。”

那是父母离异前的事，父亲刚换了一份工作，工资加上奖金提成，收入比之前涨了三成，于是他决定慷慨解囊，带着一家三口奢侈一回。

话虽如此，他也只是买了三张套装的优惠门票，园内的餐饮价格偏高，谁也舍不得吃，于是饿着肚皮逛了一天，出园之前，乔春野趴在门口的冷饮摊前，脚底像是生了根，说什么也不走，父亲没办法，只能破费买了最小号的冰激凌给她。

这一次，乔春野挤在队伍里穿过正门，远远地看到一只做成冰激凌甜筒形状的雕塑，立在路边的小凉亭前，记忆瞬间涌入脑海——这就是当年的冷饮店，虽然亭子早就翻修过，但雕塑还保留着当年的模样。

她的目光锁定在上面不动了。

周楚楠觉察到的异状，问道：“你想吃么？”

她点点头：“想。”

“不怕冷吗？”

“不怕。”

“那好，给你买。”周楚楠点点头。

“我自己去买就行了。”她想抢在对方前面，却被周楚楠按住肩膀。

“哪有约会让女生付钱的道理，你总得给我留个面子吧。”

乔春野只能作罢，跟随周楚楠进入亭子。

十一月天冷，店里的生意不算好，店员见了两个人，当即露出阳光灿烂的笑容：“欢迎光临，想吃什么口味呀？”

橱窗里的样品琳琅满目，然而她早已记不清楚那支冰激凌的口味，她思来想去，最终还是选了服务员推荐的经典款式。

她接过冰激凌舔了一口，冰凉的表面刺激舌尖，随后，浓郁的奶油香味在口中化开。

“是记忆里的味道么？”

面对周楚楠期待的目光，她有些惭愧：“其实我已经记不太清了……”

周楚楠轻笑出声：“那还能吃得这么香？奶油都蹭到脸上了。”

她眨了眨眼：“有么？”

“有啊，你自己没发现么？”

她大惊失色，急忙抬手摸向脸颊，然而周楚楠却按住她的手：“别摸了，要是沾手上更麻烦。”

他边说边掏出纸巾，贴向乔春野的脸，把沾在嘴角的奶油拭去。

他的手指带着热度，贴在冰凉的唇边，触感格外鲜明。久远的回忆本来模糊不清，但被这一双手勾勒着，忽地就生出几丝甜蜜。

乔春野羞得涨红了脸，她抬起头，盯着对方身上的浅蓝牛仔外套，只觉得那干净清爽的颜色，仿佛洒在冰激凌表面的海盐颗粒。

两人穿过人潮密集的入口广场，来到游乐区。这里大型器械林立，排队的队伍也像长蛇。周楚楠问道：“你想玩哪个？”

乔春野憋了半天说出三个字：“都想玩。”

周楚楠哈哈大笑：“排队可是很累的。”

“我不怕。”

“先排哪个？”

“嗯……过山车吧。”

于是两人钻进长蛇般的队伍，从过山车到大转盘，从海盗船到升降塔……周楚楠终于露出疲态，撑着膝盖半蹲在路边：“慢着，我头晕。”

乔春野满脸困惑：“怎么会头晕？”

“刚才摇得那么厉害，你不晕吗？”

“没感觉耶。”

“你是属猫的吧！”

“可能吧，”乔春野笑了，“不好意思哦，今天我太激动了，我们去休息一会儿吧。”

游乐区旁边有一间小屋，咖啡厅连着纪念品商店，屋里人不多，两人坐进去点了两杯饮料，乔春野很快就喝完自己那杯，脚底闲不住，便去纪念品商店逛了起来。

商店里的货品种类繁多，有吉祥物，有服装，还有主题饰品。她穿过陈列饰品的玻璃柜，被一只项链吊坠吸引了注意力。

吊坠是银制的，跳跃的海豚和半沉的星星，两种图案捏合在一起，活泼灵动，惹人喜爱——但这并不是乔春野驻足的主要原因。

她见过这枚吊坠。

店员留意到她，立刻赶来推销：“这是我们星谷最经典的款式之一，从开园就卖，卖了快十年呢。”

她恍然惊觉，回忆如潮水般涌入脑海——上一次来星谷游玩，在纪念品商店里，母亲一眼就看中了这款吊坠。

脑海中的图案和眼前的样品渐渐重叠，她清楚忆起当时的情形，母亲在柜台前流连忘返，一次次伸出手，隔着玻璃抚摸那枚精致的银饰，但又一次次缩回手，强迫自己把目光移开。

当时她尚且年幼，看不懂母亲月牙似的眼底隐隐闪烁的泪花。现在她终于懂了。海豚在星星的映衬下，跃向高空，闪闪发亮，像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

“小姐，要不要试试看？”

店员甜美的嗓音打断了她的思绪，她摆摆手，转头要走，却听到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拿出来给她试试。”

“好的，您稍等。”店员眼前一亮，立刻付诸行动。

她惊讶地望着周楚楠：“等等，你干什么？”

“要是合适就买了，”周楚楠边说边从店员手里接过吊坠样品，贴在乔春野锁骨附近比划，“嗯，不错，很衬你。”

乔春野直摇头：“不行，太贵了。”

周楚楠看了一眼价签：“小意思，而且今天你过生日，本来就该送你礼物。”

店员闻言，笑得更加灿烂：“原来是生日呀，那我们再送您一条同款银链吧，搭配起来绝对好看。”

周楚楠很是满意：“行，就它了，帮我打包。”

他飞快完成刷卡结账一条龙，看到乔春野还愣着，便冲她招手：“过来，我帮你戴上。”

乔春野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柜台后方微笑的店员，终于没再抗拒，乖乖走到他面前。

周楚楠扳着她的肩膀转了半圈，自己站在她背后，一只手绕过前胸，捏住项链另一端。

“头低一点，别动哦。”

两只温热的大手贴在她的后颈附近，她感到背后一热，紧跟着咔嗒一声，项链的环扣系住了。

“太漂亮了，您看看。”店员把一面化妆镜举到她面前。

今天她穿了方便运动的衣服，马尾在脑后扎得很高，领口是V字形，刚好适合佩戴饰物。亮晶晶的海豚陷在锁骨之间，淡白色的光线贴着她的跳舞。

这是她平生第一次收到男生送的礼物。

她眨了眨眼，镜子里的面孔仿佛属于一个陌生人，面红耳赤的神情令她感到无地自容。周楚楠就站在她身后，露出半张脸，脸上带着得意洋洋的微笑，目光落在她胸前**的缝隙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