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章 非人!非人!非人!

齐天法和八九印都是一等一的斗战武技。

两者很特殊,没有固定的招式套路,他们带给武者的是一种意,拔擢武者对于战斗的理解,如何寻常的拳脚功夫,在此刻两人手中,也有着化腐朽为神奇的功效。

将武者因素放到一边,单拿这两门武技比较,在相同的类型上,只可说是不相伯仲,难分高低。

洛女白玉似的骨光泽莹莹,她燃烧潜能,压着路明非猛追猛打,拳脚轰出自有风啸相随左右,一双漆黑的眸沉宁如渊,清冷之意登峰造极,动作虽是大开大合,目光却冷冽有如万载不化的冰。

这就是八九印的特殊效果,绝对的冷静带来绝对的力,不会出错就是必然的胜利,每一招每一式都在她心中千万次的推衍,怎样以最小的出力打出最恐怖的效果,以及路明非下一步最有可能的还击。

而身随心动,心思万千,洛女本身于斗战一道的天赋就是不低,此刻再有八九印法的辅助,更是如虎添翼,出手间章法俨然,隐隐然竟有宗师气度。

此人恍若在跳一支杀戮的武,相传唐时有女子名曰公孙大娘,剑舞绝技无人不奇,无人不喜,也无人不心折,就连皇帝也是如此,而此刻洛女怕是丝毫不会落于那位公孙氏,动作间特有的美感,那种舒展如花朵般的女子身体,目眩神迷的美中却有森寒杀机暗暗藏蕴,让人心跳如落珠,如鼓急,如大雨,如马蹄,直叫你目不能移,口不能语,心神全在于此,叹一句此女可是天上来?红尘浊她足,不如早还宫。

若是寻常武者,使着寻常武技,哪怕是同列元始金章的番天印或宝瓶印,不出一时三刻,也必是在八九印法中败下阵去。

虽同为武技,却各有侧重,但八九印这等斗战法不同,其专为斗战而生,自然有其独到之处。

但她遇到的乃是齐天。

百无禁忌,五行天,兵器谱,三者乃路明非于天地阁所创,是路明非梳理九州浩如烟海的武技后删繁复简,分别以三种不同立意为纲领,创造而出的根本武技。

毕竟九州武技太多太杂,只一个拳法就千余种,以路明非的眼光看去,其中实在太多重复,立意重复,招式重复,运使劲力的法门重复,并且还有许多的错漏,说到底不可能每个人都有如路明非般的武道造诣,或者该这样说,绝大部分武技的创始者都比不上路明非。

当时,小皇帝的大周刚立,而后就是天下布武,他们已收九州武学于天地阁,包括功法与武技,但下一步却令人为了难,用这浩如烟海的武技天下布武,重复不说,还浪费时间,甚至个别还是明显的弯路。

于是就有了百无禁忌,兵器谱,五行天。

三者各有侧重,各有所长,乃路明非高屋建瓴,为天下后来者所创。

其中这百无禁忌,便是糅合拳法掌法指法腿法步法等等在一炉,纷繁渊博,是一门极上乘的斗战法。

单论武技品级,已与灵宝宗等古老传承不相上下,这可实在难得,毕竟类似灵宝宗这等存在,门槛自是高得出奇,对武者天赋要求苛刻到了恐怖的程度,传统意义上的天才已不足以符合其要求,必须是天才中的天才,那种百年方出的怪物才有修习的资格。

但这明显背离了小皇帝和路明非两人的初衷,天下布武,不论一人的出身天赋或者机缘,都有向上的习武的权利,若他们公布的武学都是如灵宝宗通天剑典那般武者修习前还得筛选一遍天赋,那部还只是一小撮人的狂欢,和寻常百姓有甚干系。

而百无禁忌这三门武技难得就难得在了这里,它们对武者天赋几乎没有任何的要求,天才可以修习,庸人也可修习,门槛极低的同时,上线却高道出奇,看这齐天法便是最好的证明。

天才不必说,假如一个资质平平的普通武者,修习百无禁忌,日积月累之下,也有可能走到化境,拉平与天才的距离。

给汗水以收获,给奋斗以价值,给万人以未来。

或许这就是,成年人的童话。

……

路明非双目仿佛跳跃着一团火。

那是沸腾有如实质的战意。

虽同为斗战法,品级也是类似,但齐天与八九的立意却是截然不同,甚至说一句南辕北辙也丝毫不为过。

八九印脱胎于玉鼎真人传授齐弟子二郎神的功法,三界第一战神,自是风华绝代,他有他的矜持和骄傲,为神者高高在上,万法由心,于是八九印着重推衍,料敌先机,并且还能百分百发挥自身战力,过往武学融会贯通,诸多不解尽是了然。

齐天法不一样,它不在乎推衍,完全踏上了一条与八九印相背的道路,每个人都有本能,有兽性,有战斗的欲望,这一点混血种尤其明显,武者也不例外。

只是比起混血种,武者更能掌控自身,他们是自己的神,是自己的主人。

齐天法就是要打破这个平衡,放心猿,纵意马,令得武者为战而狂,说来似乎是有些类似死侍的手段,但能与八九印齐名的武技,自然要比死侍那种悲哀的家伙强大太多,死侍是杀戮的奴隶,而武者永远是自己的主人。

说来也奇,若是其他混血种用齐天法,指不定会堕落成何等样子,毕竟他们体内还藏着一个龙类的人格,随时准备吞噬掉人类的自己,这是出自生物补完的本能欲望,几乎没有例外。

但路明非不一样,他明明是混血种,却丝毫没有堕落的风险,实际上若非有小魔鬼,恐怕他就连言灵也不会觉醒。

是因为他习武的原因么?

或者……

路明非有很多猜测,只是还没到说出口的时候,他可不是当年那个傻兮兮的衰小孩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学会允许和包容,然后成长。

两人的战斗越来越激烈。

路明非也开始燃烧。

他们都用了特殊的秘法,去换来超过炼体这一境界的力量。

这座里世界的寂静岭已经沦为废墟,根本找不出哪怕一座完整的屋子。

五股劲力在体内横冲直撞,外面的小镇打成一锅沸粥,体内劲力也有相同光景。

而变化,就在这沸粥也似的劲力中诞生了。

路明非越打越狂,双眼中的火苗熊熊燃烧,有时洛女的攻击过来,他竟也不躲不挡,任凭开碑裂石的拳掌落在身上,竟是发出砰砰的声响,听那动静,哪里还像是血肉之躯,分明就是一只三组两耳的烘炉。

路明非进入了一种特殊的状态。

他好像来到了一片崭新的天地。

活跃的四大元素围绕着他。

它们泾渭分明,仿佛拥有各自的思想,独立的意志。

但,他来了。

路明非若有所悟。

抓起土元素,随手一抛,一粒芝麻大小的石子就出现了。

在之后,这石子开始坠落,上下左右也就因此而定。

越落越大,不多时已成接天连地的神山,路明非便伸手向那神山一指,隐隐然天摇地晃,赤红的岩浆喷涌而出。

水从天上落来,浇灭了火,大地就这样出现。

风从远方带来种子,落地生长,抽出绿芽,生命于此传承。

路明非站在草地上,感受着和煦的风吹拂脸庞,弯腰抓起一捧泥土,看它们在指缝间流走,化作水流,化作火种。

地水火风本是独立存在,只因有了他,这一切方才开始了流动。

路明非含笑闭幕。

无数的灵感涌上心头。

天地如烘炉,生养孕万物。

那他呢?

青赤黑白四色劲力开始在体内游走,越来越快,碰撞,分离,扭曲,融入。

渐渐不分你我。

渐渐色成混沌。

也渐渐功成。

一点心火如豆,照我身若琉璃。

清明复归双眸。

由衷的畅快难言的欢喜。

路明非如是笑起。

走火入魔阴阎罗。

斩神再行修龙蛇。

万般艰难从头过。

如今方知我是我。

不知从哪里传来的钟声。

却突兀的停了。

某种伟大的意志降临于此。

是谁在呼喊?

从远古的篝火旁传来。

那些跳跃着欢呼着的人啊。

是谁在哭泣?

从洪水和烈火中传来。

那些为了生命奋斗不息的人啊。

听!

那是千万年前蒙昧的祖先。

他从食物和猛兽的苦难中抬起头,望向了星空。

对于未知的好奇点亮了他的双眸。

于是千万年后的后人在高楼大厦在寻常巷陌在学校在家里在书店在人潮人海,抬起头。

星光照亮了你的眸。

所有的苦难和煎熬,所有的汗水和奋斗,所有的不屈和挣扎。

所有的美好和幻想,所有的好奇和求知,所有的未来和出发。

所有的人们在说一句话。

“开天!开天!开天!”

少年啊,听到了么?

他们在呼喊。

“开天!开天!开天!”

既如此,那么。

开天。

轰隆隆!

这次是真的,整座寂静岭都在摇晃。

大地分离,裂谷成深渊。

天空剥落,星月落如雨。

小魔鬼身子一斜,差点就从天上掉了下去。

他脸上是罕见的错愕。

这是……

洛女更是目露讶然。

和小魔鬼不同,她瞬间反应过来,当洛女意识到当下正在发生的事究竟为何,清冷容颜也起笑意。

终于,非人!

隐门等了多少年月,多少传承。

终于到了今天。

只是,怎么和记载中的不一样,炼体晋升非人,有这么大动静么?

很快她便释然。

或许,这就是应许之人。

元始秘传自主运转。

冥冥中的枷锁打开了一条缝隙。

洛女能感觉到,那枷锁并非来自此方天地,而是,她的功法,元始秘传。

在应许之人晋升的时刻,远古的盟约受到感召,她也终于是成了,脱开樊笼,晋升非人。

路明非像是看出了洛女此刻的状态。

少年爽朗一笑。

“若得我命皆由我,方可火里种金莲。”

“看来,你也是成了。”

“正是。”

“既入非人,我恰是新得一招绝学,就以此与你,分个生死。”

“再好不过。”

“我修的是开天,行的是开天,这绝学,自然也是开天。”

“当然,偶得灵感,尚未完满,只可称一句,开天残式,且看。”

“盛情难却,自是奉陪,番天印宝瓶印八九印只是手段,衍生旁枝,我元始宗根本法在此,名为元始印,勉强可作一观,同来!”

一者为开天残式,一者为元始印诀。

两个武者燃烧自己,毫无余地,又处在炼体往非人的蜕变关口,神异将生未生,非人将成未成,他们便这般杀在一处。

小魔鬼豁然起身,睁大了眼,定定望向战场中央。

“哥哥……”

“是你么?”

“终于……醒了吗?”

小魔鬼下意识的喃喃,片刻后又摇摇头。

“不,这个是……不。”

良久,好像是终于确定了下来。

“居然……还可以这样!”

小魔鬼惊叹。

而后他渐渐的笑了。

“真是个怪物啊,哥哥。”

里世界开始彻底的崩解,浓雾将一切席卷,复归现实的空间。

因为仪式的条件已经满足,所以作为场地而存在的寂静岭也就失去了意义。

大逃杀落幕。

最后活下来的人,将成为英雄。

而那人正是……

路明非摇摇欲坠,身体残破,血肉模糊,几乎没了一个人样。

但他到底还是胜了。

“元始印,元始印。”

他喃喃。

“真不赖啊。”

路明非又是晃了两晃,就在他即将倒地的时候,小小的人出现了。

“真是的,哥哥。”

小魔鬼埋怨着。

“脏死了。”

“哈哈哈。”

路明非居然还能笑起来。

他吃力的抬起手,缓缓的,慢慢的。

这手伸向了小魔鬼的脸,小魔鬼眨眨眼,他没有动,只是安静的等着。

流血的手指按住了小魔鬼的脸。

他先是不解,很快的,小魔鬼就愣住了。

“臭小子。”

路明非笑着说。

他的手无力垂下,来回**了两**。

露出了小魔鬼那张精致的脸。

以及他两边嘴角上扬起的红色的痕迹。

那是路明非的血。

“要开心啊。”

路明非说。

小魔鬼久久的沉默。

很久很久的沉默。

手指小心翼翼的触碰嘴角。

还在颤抖。

这是路明非给他画的笑脸。

路鸣泽拿出一块镜子,看着镜子里的那个小男孩。

“哥哥。”

他笑起来。

“你画的,好难看啊。”

路鸣泽拥抱住路明非残破的身体。

在这走向崩溃的世界里。

千年就要过去,所有人都要死去,只剩下他和他,孤独的他和他,温暖的他和他,最后的他和他,等待下一个千年的来临。

“我知道的啦,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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